马云、马化腾、李彦宏、张朝阳、雷军们的高考往事
发布时间:2017-06-07, 09:33:04 分类:默认分类 | 编辑 off 网址 | 辅助
图集1/3
正文 2997字数 349,303阅读
壹1982 年夏天,清华大学物理系学生张朝阳迎来大学第一个暑假。
虽然成绩一直在前三名,但张朝阳在清华园里的第一年并不轻松。在杨振宁、陈景润这些偶像的带动下,物理系的人纯洁而残酷,比赛一天都不停歇:大家都较着劲,比赛谁先完成作业,谁的学习时间更长。
张朝阳用疯狂的运动来驱散迷茫困惑。他冒着寒风去游冬泳,每天绕圆明园跑五六公里。
不过,在那个特立独行的 80 年代,这些都不算什么。
7 月,杭州佬马云也干了一桩怪事。他在高考志愿里填下了:北京大学。受父亲影响,他从小喜欢曲艺,嘴皮子很溜,小学就上台表演过相声,但他似乎在考试方面并不灵光。那一年,他的高考数学只有 1 分。
那已经不是钱钟书数学 15 分也能考进清华的年代了。很自然,马云收到了落榜通知。他想去干临时工,却在宾馆面试时,又因长相太差,输给了一同前去、高大又帅气的表弟。
命运似乎在奚落这个顶着大脑袋的瘦小男孩。
杨元庆倒是过了一个舒坦的暑假。因为考入上海交通大学,他的名字登上了合肥一中的光荣榜上。这个知识分子家庭出生的孩子素来勤奋自觉,4 年后,学霸又考上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念计算机专业硕士。
理工男的外壳之下,是一颗沉迷文学的文艺之心。31 年后,他在微博与清华毕业生刘军对诗,一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一度霸占了科技媒体头条。
贰
1987 年夏天。
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学生曹国伟即将升入大四。他很低调,被同学评价做事很有谱,生活和学习都有计划性。
彼时,他还不认识北京大学同级的王志东,也无从预见:那位无线电电子专业的理工男会在 11 年后创立新浪网,奋斗十几年黯然离场,最终,新浪复兴的重任会落到自己头上去。
相比曹国伟的低调,杭州师范学院学生会主席马云就高调得多。他也与曹国伟同级,入学三年以来,混得风生水起。
这或许是因为马云的大学生身份来之不易。因为被数学严重拖腿,他参加过三次高考,才挤过这座独木桥。
这还要感谢老天给的好运气——第三次高考时,他离本科录取分数线还是差了 5 分。结果,那年杭州师范英语专业招生指标未满,马云英语不错,给补招了进来。
甩掉了数学这个千年老大难,马云在外语系经常保持在前五名,过起了学霸的日子。
事实上,他运筹帷幄的能力比成绩更出众,学生会活动做得好,还担任了两届杭州市学联主席,成为大学生圈里的明星人物。
同样成为明星人物的还有山西阳泉的李彦宏。
这位锅炉工的儿子是这年的阳泉高考状元,考入北京大学图书情报专业(现信息管理专业)。
虽然他很快就会厌倦图书情报专业的无聊,转而准备出国留学,研究计算机,但那个夏天,无疑是属于少年李彦宏的荣耀时光。
李彦宏险些与北大无缘。他一度迷恋戏曲,甚至考取了山西阳泉晋剧团的学员。所幸,大姐在恢复高考第一年就考上大学生,成为榜样,让他明白上大学比学戏更有吸引力。
湖北男孩雷军倒是一直跑在规规矩矩的路子上。从小学开始,他就扛着“品学兼优”的评价,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这年夏天,他考入了武汉大学学计算机,继续学霸路线。
此后几年,当武大学子忙着赏樱、东湖湖畔亲亲我我之时,雷军在忙着赶课刷学分,在机房呆的时间比宿舍还长。一个传说是,他只花 2 年就修完了 4 年的学分,汇编语言更是拿到了满分,这让他在系里成为神一样的存在。
少年雷军身上,已经有几十年后劳模的影子。
而此时,大洋彼岸,头一年刚通过考取李政道奖学金出国、正在麻省理工上学的张朝阳已经抛开了清华园的苦闷。
在这所世界一流高校里,他直接攻读了物理系博士学位。他开始向往小布尔乔亚式的生活,后来他身体力行,戴墨镜穿 POLO 学跳舞,甚至还扎了半年马尾辫。
而当同学们都渴望在《自然》杂志发表论文时,他却发现:一个物理研究的结果,可能要 50 年甚至 100 年后才可能变成生产力,改变社会。
相比之下,他在实验室里接触到的计算机、信息高速公路(Information Super Highway)似乎就要奇妙得多。
叁
时间的钟又往后拨了两年。
踩着 80 年代的尾巴,那年夏天,两个成绩平平的家伙登场了。
一个是深圳特区的马化腾。这个 13 岁就跟父母从海南迁到深圳的少年沉迷天文学,传闻称,他是深圳第一个观测到哈雷彗星的中学生。不过听闻天文学毕业后大多是做地理老师时,他改报了深圳大学计算机系。
另一个是浙江的丁磊。在奉化中学,他成绩一直是中等偏上,受父亲影响,他喜欢无线电,中学就自己组装了六管收音机。那年夏天,他考上了成都电子科技大学——这有点像他后来在网易的作风,专注于自己的兴趣。
丁磊的高考分数只超过了重点线 1 分,大学四年,他挂了一门课电子实验。据说,那门考试有个题目叫“74LS163”,网易后来的域名正是由此而来。
那个夏天,宿迁的刘强东马上要进入高中。
这成为刘强东的命运转折点——他没有像当地多数穷人家孩子一样选择念中专直接找工作,而是选择了高中。
这条路上有《中国青年报》、有关心时事的老师。经常考全校第一的刘强东视野渐渐开阔,老师也鼓励他:你将来可以做我们宿迁县的县长,在你的权职范围内,对宿迁人民好点,为老百姓多做点实事。
从政做县长的梦想自此种下。3 年后,他果真以宿迁状元的身份,考取了中国人民大学——一所盛产官员的名校。
他选了社会学,在这个农家孩子眼里,这是一门囊括所有的大学科,将来肯定能当官。但入学当晚就有师哥戳穿了真相:社会学跟从政无关,且就业率在全校排倒数第二。
刘强东的县长梦破碎了。
出于生存压力,他开始务实赚钱。后来自学编程、开小饭馆、在中关村租摊卖电子产品、创立京东,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中学老师的期许“对宿迁人民好点”,以另一种方式变成了事实。成名之后,刘强东几乎成为最痴迷于回报家乡的互联网 CEO 之一。
肆
1992 年。
这一年的大事是邓小平年初南巡。10 月,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确认。随后,改革开放进入了新的阶段。
对于山西临汾北膏腴村少年贾跃亭,这年夏天也发生了一桩大事:考入山西财政税务专科学校,念会计专业。晋商天赋在这所财税学校里得以释放,也成为日后贾跃亭玩钱的基础。
事实上,如今很多互联网大公司的故事,都在 80、90 年代一轮轮的高考里埋下了伏笔。那个年代严苛高考制度选拔出的“天之骄子”,创造了中国互联网波澜壮阔的近现代史。
这个名单还有很长——
1987 年,龚宇考入清华大学自动化系;
1988 年,周鸿祎被保送进入西安交大计算机系;
1991 年,陈天桥考入复旦大学经济系;
1996 年,王小川考入清华计算机系;
1997 年,王兴被保送进入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
……
不难发现,如今或曾经站在互联网舞台中心的这些人,背景出奇类似:以名校理工科学霸居多。
相比之下,中学辍学的罗永浩、专科院校出身的贾跃亭,这些另一阵营的互联网创业者身上,似乎有着相似的蛮荒之力。
高考这个转折点,似乎把他们带进了不一样的人生漩涡。
今天,高考又一次如期而至。或许,无数个马云、马化腾、李彦宏、张朝阳,此刻就坐在考场里搏杀,十几年后,他们将再次革新我们的生活。
故事的主角们已经换过了无数批,但命运改变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滴答,滴答。
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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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 6 条评论 »
少刷点论坛,知乎,新闻之类的,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我不敢说一定有负面影响。但是理性的说,这些东西对你加薪,幸福感之类的毫无帮助。
另外找点认知心理学类的书籍看看,有助于纠正你的一些认知错误,逻辑错误,心态慢慢变积极起来,一旦心态不那么消极了。人际交往,金钱什么的反而变得不是那么难了。
出租车司机将车开进公司的停车场。他发现他的车位已经被人占用了。他没有去留心那辆车的车牌。他看到北面那一排有一个空位。他将车开过去,停好。出租车司机从车里面钻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他走到车的尾部,把车的后盖打开,把那只装有一些零散东西的背包拿出来。接着,他又把车的后盖轻轻盖上。他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并且在车的后盖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他抬起头来。有一滴雨正好滴落到他的脸上。
出租车司机平时遇到有人占用了他的车位,一定会清楚地记下那辆车的车牌。他会在下一次出车的时候,呼叫开那辆车的同事,“你他妈怎么回事?!”他会恶狠狠地骂。但是刚才出租车司机没有去留心那辆车的车牌。他走进值班室,将车钥匙交给正在值班的那个老头。老头胆怯地看了出租车司机一眼,马上又侧过脸去,好像怕出租车司机看到他的表情。出租车司机迟疑了一下,然后用手轻轻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老头顿时激动起来。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她们真可怜啊。”
出租车司机好像没有听到老头说的话。他很平静地转身,走了出去。但是,老头大声叫住了他。他停下来。他回过头去。
老头从值班室的窗口探出头,大叫着说:“经理让你星期四来办手续。”
“知道了。”出租车司机低声回答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雨没有能够落下来。空气显得十分沉闷。出租车司机沿着贯穿整个城市的那条马路朝他住处的方向走。现在高峰期还没有过去,马路上的车还很多。不少的车都打开了远光灯,显得非常刺眼。
出租车司机横过两条马路,走进了全市最大的那家意大利薄饼店。刚才就是在这家薄饼店的门口,那个女人坐进了他的出租车。这时候,整个薄饼店里只有两个顾客。在这座热闹的城市里,意大利薄饼店总是冷冷清清的。这正是出租车司机此刻需要的环境。此刻他需要宁静。
出租车司机要了一个大号的可乐和一个他女儿最爱吃的那种海鲜口味的薄饼。在点要这种薄饼的时候,出租车司机的眼眶突然湿了。服务员提醒了三次,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付钱。他匆匆忙忙把钱递过去,并且有点激动地说:“对不起。”
出租车司机在靠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他的女儿有时候就坐在他的对面。她总是在薄饼刚送上来的时候急急忙忙去咬一口,烫得自己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她会翻动一下自己小小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从这个位置,出租车司机可以看到繁忙的街景,看到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队。这就是十五年来,他生活于其中的环境。他熟悉这样的环境。每天他都开着出租车在这繁忙的街景中穿梭。他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可是几天前他突然对这环境感到隔膜了。他突然不习惯了。刚才他没有去留意占用了他的车位的那辆车的车牌。他对停车场的环境也感到隔膜了。出租车司机已经不需要去留心并且记下那辆车的车牌了,因为他不会再有下一次出车的安排。在他将车开进停车场之前,他已经送走了自己出租车司机生涯中的最后一批客人。整个黄昏,出租车司机一直都在担心马上就会下一场很大的雨。出租车的雨刮器坏了,如果遇上大雨,他就不得不提早结束这最后一天的工作。出租车司机不想提早结束这最后一天的工作。他也许还有点留恋他的职业,或者留恋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如愿以偿:他担心的雨并没有落下来。只是在停车场里,在他向出租车告别之后的一刹那,有一滴雨正好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出租车司机擦去眼眶中的泪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可乐。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表情沉重的女人。她坐进了出租车。他问她要去哪里。她要他一直往前开。出租车司机有点迷惑,他问那个女人到底要去哪里。她还是要他一直往前开。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那个女人一眼。她的衣着很庄重,她的表情很沉重。她显然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不一会,电话铃声响了。那个女人好像知道电话铃声会在那个时刻响起来。她很从容地从手提包里取出手提电话。她显然很不高兴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考。“是的,我已经知道了。”她对着手提电话说。出租车司机又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这有什么办法!”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出租车司机从这简单的回答里听出了她的伤感。
“也许只能这样。”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出租车司机注意到她将脸侧了过去,朝着窗外。
“我并不想这样。”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出租车司机有了一阵迷惘的好奇。他开始想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给他的乘客打来了这个让她伤感的电话。
“这不是你能够想象得出来的。”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是的,出租车司机想象不出来。他开始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男人。可是,他马上又觉得,那也完全可能是一个女人。最后他甚至想,那也许是一个孩子呢?这最后的想法让他的方向盘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你完全错了。”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出租车司机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一个星期以来,接听所有电话的时候,他都希望奇迹般地听到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童音。他不知道他的女儿还会不会给他打来电话,那个他绝望地想象着的电话。
“不会的。”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出租车司机迷惑不解地瞥了一眼后视镜。他注意到了那个女人很性感的头发。
“你不会明白的。”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出租车司机减慢了车速,他担心那个女人因为接听电话而错过了目的地。
“这是多余的担心。”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
她果断的声音让出租车司机觉得非常难受。他很想打断她一下,问她到底要去哪里。
“我会告诉你的。”那个女人对着手提电话说。她显然有点厌倦了说话。她极不耐烦地向打来电话的人道别。然后,她很从容地将手提电话放回到手提包里。她看了一下手表,又看了一眼出租车上的钟。她的表情还是那样沉重。“过了前面的路口找一个地方停下来。”她冷冷地说。
出租车司机如释重负。他猛地加大油门,愤怒地超过了一直拦在前面的那辆货柜车。
出租车刚停稳,那个女人就递过来一张一百元的钞票。然后,她推开车门,下车走了。出租车司机大喊了几声,说还要找钱给她。可是,那个女人没有停下来。她很性感的头发让出租车司机感到一阵罕见的孤独。
出租车司机本来把那个女人当成他的最后一批客人。几次从后视镜里打量她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想的。他想她就是他的最后一批客人。他很高兴自己出租车司机生涯中最后的客人用他只能听到一半的对话激起了他的想象和希望。可是,在他想叫住这最后的客人,将几乎与车费相当的钱找回给她的时候,另一对男女坐进了他的出租车。他们要去的地方正好离出租车公司的停车场不远。出租车司机犹豫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拒绝他们。
那一对男女很在意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出租车司机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还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几次想开口说话,却都被那个女人冷漠的表情阻止。高峰期的交通非常混乱,有几个重要的路段都发生了交通事故。最严重的一起发生在市中心广场的西北角。出租车在那里被堵了很久。当它好不容易绕过了事故现场之后,那个男人终于冲破了那个女人冷漠的防线。“有时候,我会很留恋……”他含含糊糊地说。
“有时候?”女人生硬地说,“有什么好留恋的!”
女人的回应令男人激动起来。“真的。”他伤感地说,“一切都好像是假的。”
“真的怎么又好像是假的?!”女人的语气还是相当生硬。
马路还是非常堵塞,出租车的行进仍然相当艰难。出租车司机有了更多的悠闲。但是,他提醒自己不要总是去打量后视镜。他故意强迫自己去回想刚才的那个女人。他想那个打电话给她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孩子,因为她的表情始终都那样沉重,她的语气始终都那样冷漠。这种想法让出租车司机有点气馁。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童音,那充满活力的童音。
后排的男人和女人仍然在艰难地进行着对话。男人的声音很纤细,女人的声音很生硬。
“我真的不懂为什么……”
“你从来都没有懂过。”
“其实……”
“其实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难道就不能够再想一想别的办法了吗?”
“难倒还能够再想什么别的办法吗?”
因为男人的声音很纤细,这场对话始终没有转变成争吵。这场对话也始终没有任何的进展,它总是被女人生硬的应答堵截在男人好不容易找到的起点。“你不要以为……”男人最后很激动地说,他显然还在试图推进这场无法推进的对话。
“我没有以为。”女人生硬地回应说,又一次截断了男人的表达。
出租车司机将档位退到空档上,脚尖轻轻地踩住了刹车。出租车在那一对男女说定的地点停稳。那个女人也递过来一张一百元的纸币。出租车司机回头找钱给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出租车司机将一张纸巾递给他的女儿。“擦擦你的脸吧。”他不大耐烦地说。大多数时候,她就坐在他的对面。她的脸上粘满了意大利薄饼的配料。出租车司机一直是一个很粗心的人。他从来就不怎么在意女儿的表情,甚至也不怎么在意女儿的存在。同样,他也从来不怎么在意妻子的表情以及妻子的存在。他很粗心。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她们会“不”存在。可是,她们刹那间就不存在了。这生活中突然出现的空白令出租车司机突然发现了与她们一起分享的过去。一个星期以来,他沉浸在极深的悲痛和极深的回忆之中。他的世界突然失去了最本质的声音,突然变得难以忍受地安静。而他的思绪却好像再也无法安静下来了。他整夜整夜地失眠。那些长期被他忽略的生活中的细节突然变得栩栩如生。它们不断地冲撞他的感觉。他甚至没有勇气再走进自己的家门了。他害怕没有家人的“家”。他害怕无情的空白和安静会窒息他对过去的回忆。出租车司机一个星期以来突然变成了一个极为细心的人,往昔在他的心中以无微不至的方式重演。
出租车司机知道自己的这种精神状态非常危险。他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一个星期以来,他总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她们邀请他回到他们共同的过去。从前那种他不怎么在意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有声有色了。他用细腻的回忆体会她们的表情和存在。他不想放过生活中的任何一个细节。当然,他不愿意看到她们突然出现在出租车的前面。她们惊恐万状的神情会令出租车司机措手不及。他会重重地踩下了刹车。可是,那肯定为时已晚。出租车司机会痛苦莫及。他痛苦莫及。他误以为自己就是那不可饶恕的肇事者。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直到又有货柜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出租车司机才会重新被事故的真相触怒,将自己从自责的漩涡中解救出来。他会愤怒地加大油门,从任何一辆货柜车旁边愤怒地超过去。那辆运送图书的货柜车从他的女儿和妻子身上辗过的时候,出租车司机正在去广州的路上。雇他跑长途的客人很慷慨,付给了他一个前所未有的好价钱。
出租车司机在紊乱的思绪中吃完了意大利薄饼。他觉得自己的吃相与女儿的非常相像。他的妻子总是在一旁开心地取笑他们。出租车司机吸干净最后一点可乐之后,将纸杯里的冰块掏出来,在桌面上摆成一排。这是他女儿很喜欢玩的游戏。他不忍心去打量那一排冰块。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尽管如此,他仍然看到了女儿纤弱的手指在桌面上移动。那是毫无意义的移动。那又是充满意义的移动。出租车司机将脸侧过去。他睁开眼睛,茫然地张望着窗外繁忙的街景。这熟悉的街景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了,陌生得令他心酸。他过去十五年夜以继日的穿梭竟然没有在这街景中留下任何的痕迹。
出租车司机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如此陌生的城市里继续生活下去。他决定回到家乡去,去守护和陪伴他年迈的父亲和母亲。他相信只有在他们的身旁,自己亢奋的思绪才可能安静下来。他离开他们已经十五年了。他的重现对他们来说也许更像是他的死而复生。他很高兴自己能够给他们带来那种奇迹般的享受。他甚至幻想十五年之后,他的女儿和妻子也会这样奇迹般地回到他的身边来。他决定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他希望在那里能够找回他生活的意义和他需要的宁静。
最后的那两批客人给了出租车司机一点信心。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对生活仍然还有一点好奇。他的听觉被极度的悲伤磨损了,却并没有失去最基本的功能。他还能够听到别人的声音,他还在好奇别人的声音。是的,他其实也听到了公司值班室的老头激动地说出来的那句话。他说:“她们真可怜啊。”当时,出租车司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很平静地转身,走出了值班室,好像没有听到老头揪心的叹惜。他害怕听到。他害怕他自己。他已经决定要告别自己熟悉的生活了。他要拒绝同情的挽留。星期四办完手续,他就不再是出租车司机了。他决定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去守护和陪伴他年迈的父亲和母亲。
出租车司机将脸从陌生的街景上移开。前方不远处坐着的一对母女好像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盯着眼前的桌面。他发现刚才的那一排冰块已经全部溶化了。他动情地抚摸着溶化在桌面上的冰水,好像是在抚摸缥缈的过去。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他女儿的指尖。他立刻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接着,他还听到了他妻子的提问,她问她为什么笑得那样开心。他们的女儿没有回答。她用娇嫩的指尖顶住了他的指尖,好像在邀请他跟她玩那个熟悉的游戏。他接受了她的邀请,也用指尖顶住了她的指尖。她的指尖被他顶着在冰水中慢慢地后退,一直退到了桌面的边沿。在最后的一刹那,出租车司机突然有大难临头的感觉。他想猛地抓住他女儿的小手,那活泼和淘气的小手。但是,他没有能够抓住。
出租车司机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没有抓住。他也知道这是他与他女儿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次相遇和最后一次相处。他永远也不会再接触到这块桌面了。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里来了。对这座他突然感到陌生的城市来说,他已经随着他的女儿和妻子一起离去和消失了。这种“一起”的离去和消失让出租车司机感到了一阵他从来没有感到过的宁静,纯洁无比的宁静。这提前出现的神圣感觉使出租车司机激动得放声大哭起来。